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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大保安可逆袭
在很大程度上
依然受益于“北大”这个标签
北京大学西门的保安。北大浓厚的文化学术氛围无形中影响了很多人。图/中新
2017年高考季,“北大安全”成为热词。北大保安队队长王桂明核定的一份数据显示,截至2016年,北大保安考上大学的人数增至500人,其中大部分是专科生,少量本科生,研究生12人。学生。
近日网上发布的一则北大保安招聘信息特别提到了这一点:“(北大保安)还可以参加北京的成人高考和自学考试,以免耽误工作和学习。 ” “近年来,北大保安大队已有100多名保安通过自学和成人教育获得专科或本科学历。”
在北京大学当保安
2011年,江滨成为北京大学的一名保安。
到北大报到的前一周,江滨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:“保安在北大讲授《论语》”。
高中毕业生谭景伟在北京当了十年保安。 2002年,他开始阅读《论语》。 2006年,他撰写了20万余字的《论语》,后更名为《一个保安的《论语》心得体会》出版。 2007年5月,谭精卫在北京大学讲授《论语》。有人说他“浪费经典”,他却说“不愧天地”。
江滨读着他的故事,反复咀嚼着这句话,心中震撼不已。 1988年出生的江斌来自青藏高原东麓西北省份的一个偏远村庄。高中毕业后,他在西安的一所私立学校读大学。有时,他望着校园里的湖水发呆,心有不甘。这所私立大学颁发的学位证书不被国家承认。好不容易走出大山后,他依然在社会底层挣扎。
他看到了一个励志的故事——湖北广水山高考落榜的学生甘向伟,一边在北京大学应用文理学院当保安,一边顺利考取北京大学应用文理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。北京大学.四年后,他出版了《站到北大》一书。并出名了。
甘向伟在逆境中努力奋斗的故事已成为中国高考作文十大素材之一。他本人被评为“2011年度中国教育十大影响人物”之一。
2010年,江滨决定改变自己的命运。
“只要能去北大,有机会到重点大学旁听,连打扫卫生我都愿意。”蒋斌向记者回忆了当时的心情。
巡视了未名湖一天后,蒋斌被派去东门站岗。八小时工作制,三班倒,早班为下午7:30至2:30,中班为下午2:30至10:00,夜班为10:00至7:00:第二天30。由于人手不足,我们经常需要加班,加班费为每小时3.7元。最忙的时候,我们24小时都不能休息。
刚开始工作时,江滨几次想放弃。他发现在北大当保安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。要协调好学习和工作,需要付出比常人数倍的努力。你不能在执勤时逃跑。即使下班后,你也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。您需要留在宿舍准备上班,即未经请假不得离开宿舍。
几周后,他逐渐摸索出了自己的学习方法。由于四人轮班,两人分组工作,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后,他们被轮流坐在通讯室,负责登记来访游客的身份证。站岗和坐岗轮流进行。于是他利用值班的两个小时学习学习。那时的他还没有明确的学习目标和计划。他只觉得知识很重要,所以他努力学习,看报纸。
他读了很多书,包括文学、哲学、法律和历史。教授们经常给他们自己出版的著作或者闲置的书籍,他们都会仔细阅读。
由于工作努力,他升任班长,后调往东北门站岗,督导十人。
成为班长后,他变得更加忙碌,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和学习。值班的两个小时里,他要分配工作,协调突发事件;如果保安与他人发生冲突,他必须调解;他必须在夜间进行检查和夜间巡逻;周末他更忙,游客很多,他常常不知所措。
2011年4月,由于表现突出,队伍提拔姜斌担任队长,并推荐他申报北京市安全系统先进个人。他提交了申请并获得批准。但蒋斌却很纠结要不要当队长——如果做了,工作会更忙,投入会更多,可能离自己的大学梦想越来越远;如果他辞职专心学习,他将没有收入支持。
这时,一位在东北门打扫卫生的老人给了他一个建议。
这位叔叔是陕西省一所小学的退休校长。他的儿子是北京大学博士后,现为该校讲师。他推荐江滨去各部门的办公楼当保安。工作比保安队还要悠闲。他在室内工作,有更多时间学习。
北京大学保安工作实行外包制度,具体任务外包给北京保安服务公司文安分公司和各物业公司。其中,保卫部隶属于文安公司,管辖部门为北京市公安局。班组长王贵明兼任文安公司副总经理、工会副主席。辖保卫大队及各支队,主要负责校门警戒和校园治安保卫工作。巡逻工作。
大多数教学楼和系办公楼的安保工作都由物业公司负责。每个部门办公楼一般配备3至4名物业经理,分属于不同的物业公司。和保安队的保安一样,这些物业人员也是合同工。无三方协议,无五险一金。
但对于江滨来说,这确实是一个更好的选择。 5月,江斌没等到20号才领到工资,就和一群驻扎在东北门的兄弟一起去读法学院,当了一名物业经理。
江滨终于有更多的时间学习了。他之前对法律很感兴趣,又在法学院工作,所以他利用了得天独厚的资源,利用下班时间进行观察。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朱素礼教授的法理学、张千帆教授的宪法学、薛军教授的民法学课程。
每天,晨跑结束后,江斌就回到宿舍或者去找二老师学习看书。吃完午饭,我就回宿舍练一会儿书法,然后继续看书。晚饭后开始工作。他在法学院开元楼前台上夜班,工作时间为下午5点至12点。他负责整理老师的快递,收发报纸杂志,做一些杂务。
他喜欢写书法,尤其是草书,洒脱大气。以前他在东门和东北门站岗的时候,从来没有忘记带过自己的书房四宝。
有一天,法学院的一名在职研究生走过来对他说:“我观察你很久了,如果你真的喜欢法律,不妨系统地学习一下。”法学院的老师还建议,与其这样坐着,还不如在法学院大人自修本科课程,踏踏实实学习。
随后他向北京大学继续教育学院咨询,拿到了一套成人考试教材。他开始给自己制定严格的学习计划,早上朗读,因为清晨记忆力最好,适合背唐诗和文言文。下午复习英语语法,晚上工间休息看《民法》。如果不懂,可以随时向路过的老师和同学请教。 2013年9月,顺利专科升学,成为北京大学法学院在职本科生。
“看你这么积极,我想帮你。”
与江斌不同,张俊成一开始并没有参加考试的意思。他人生的转折点来自与外国人的一次邂逅。一天,站岗的张俊成拦住了七名正在北大参观的外国游客。由于语言不通,他只能尝试用中文解释他们不符合入学条件。不知道外国人听懂了没有,但他们转身走到马路的另一边,对他竖起了大拇指。
他正想扬起笑容,但一瞬间,外国人就用拇指向下做出了轻蔑的手势。张俊成顿时感觉血液冲上头顶。
张俊成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英语,不仅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,也是因为北大保安需要与外宾交流。北大保安大队队长王贵明曾在接受采访时提到,1994年文化保安公司入驻北大时,保安人员经常遇到外国人问路的尴尬。虽然都是简单的话语,但大部分只有初中学历的保安,听起来却并不像是天经地义。
后来,王贵明发现,有的保安开始利用业余时间自学“英语100句”。他向公司建议为保安人员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,并得到支持。
2016年,《鲁豫有约》委托哈佛毕业生彭浪前往北京大学测试保安英语水平。接受采访的四名保安中有两人不会说英语;发音地道、流利,用英语聊天没有问题;另一个发音一般,但能成功解决外国人遇到的问题。
自尊心被外国人伤害的第二天,张俊成就去街对面的早市买了两本初中英语课本。他底子薄,基础差。初中英语试卷满分100分,他只能得7分。刚开始自学时,我是盲目地看书、盲目地背诵,没有任何规律。
一天晚上,他正在通讯室看英语。英语系教授曹岩路过,停下来听了一会儿,说道:“年轻人很有上进心,但你的学习方法不仅会让你学不好,还会让你学不好。”
过了一会儿,曹妍突然把张俊成叫到了她的办公室。桌子上有两张上课证明,一张是北大英语强化班的,一张是成人高考考前辅导班的。
对于英语强化课,曹岩推荐了四门适合自己的基础课程。 22年后,张俊成还清楚地记得,这四门课是徐国章英语、新概念英语、英语精读和听力。
曹焱看着他说道:“想要改变现状,光靠自己学习是不行的。”
张俊成便开始在老学楼、老弟学楼和西门之间奔跑。早上7点开始上课,中午12点下课前,他早早的离开了,心里算着时间。从教学楼跑到西门需要八九分钟。如果再快一点的话,也就七八分钟。 12点一到,他就已经换好衣服,站在西门的岗亭前,从学生变成了保安。他值班到下午三点,又匆匆去上下午的课,直到下午五点,才又跑回西门。
张俊成住在六口人的宿舍里,每天晚上10点就关灯。起初,他关了灯后,偷偷躲在被子底下,用手电筒看书。随后,他向保安队提出申请,希望能在会议室学习到11点。团队理解他并同意他的要求。
北大保安大队队长王桂明曾在接受采访时自豪地表示,北大保安队为保安人员创造了良好的学习环境,为正在学习的保安人员开绿灯,帮助他们调整岗位和学习。适合学习的轮班;此外,工会办的北大民校每年为保安预留20个讲课名额。
张俊成于1995年10月考入北京大学法学院。回忆当年,他告诉记者,当曹焱老师将两张考勤证明放在他面前时,他最初拒绝了。英语培训班一学期学费3600元,成人高考1800多元。当时,他的月工资只有214元,根本无法承担。
曹燕当时表示,她已经和老师达成协议,了解他的情况,让他免费听课。 “阿姨看你这么积极,想帮你。”
张俊成哭了。我不仅感动、感激,还因为对于一个背井离乡的年轻人来说,这样的温暖是多么难得。
考上北大后,张俊成的睡眠时间就少了。在法学院的三年里,他周一至周五白天上课,晚上十点到第二天七点上夜班。周末没有课,我们全天值班。平均来说,我每天睡三个小时。
问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,他平静地说:“习惯成自然。”
没有围墙的校园
王谦手里拿着《国家人物史》,看得入了迷。桌子上摊开着《世界社会主义研究》、《历史月刊》等文史类学术刊物。曾在山西担任初中化学老师,在北京大学历史系工作近四年。
王谦是山西大学中文系2004级本科生,毕业后当过老师,兼职过酒店大堂助理,还和朋友一起经营过煤炭转运生意。最多时,他的月收入只有7000元。直到2014年,他来到了北京。
多次参观北京大学后,王谦感到这里“安静、温馨”。他声称自己不喜欢忙碌、快节奏的生活。恰巧历史系的一名保安刚刚辞职,王谦就留在北大当保安。
走进校园后,王倩发现北大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。 “我以前觉得北大很神圣,像一座美丽的建筑,但现在我觉得它很简单。”
他最能体会到这种质朴之美,是在北大教授身上。这些他认为学识渊博的教授大多为人谦虚真诚,衣着低调内敛,也没有对保安说话傲慢。
王倩很喜欢和这些教授交流。以前,他只能在百度上看到他们的照片。现在,教授进进出出,照片变成了真人。遇到了就打招呼:“XX老师您好,我读过您的XX了。”
久而久之,历史系的教授们也对这个懂历史的年轻人产生了兴趣。
他经常收到历史系老师赠送的书籍,包括宋承佑教授的《中外文化交流史》、李新丰教授的《明代行政区划研究》、《历史沿革》等。王谦教授等着《小中国意识》。王谦希望通过阅读大量的文史书刊,加深自己的文史修养,为今后的工作做好铺垫。
白天工作空闲的时候,他就阅读文史杂志和国学著作。下班后,他会一个人在宿舍里研究一些复杂的问题。他坦言,很多历史领域详实深奥,专业论文难以理解,让“自学非常困难”。
他很少提问,因为怕老师觉得问题幼稚。有时,他要花两天的时间看一篇期刊上的文章,把不懂的部分标记出来,然后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研究。他笑称自己在“练武”,但功力还浅,还需要努力。
蒋斌还收到了老师们赠送的书籍,包括张千帆教授的《宪法概论》、王建成教授的《刑事诉讼法》、陈瑞华教授的司法考试教材等。当他遇到不懂的事情时,他会主动向老师和同学请教。
有一次,著名法学学者蒋平来北京大学讲学。主题是“中国法治的困境与突破”。蒋斌回忆,报告厅里挤满了人,走廊、过道都挤满了人,就连窗台也挤满了人。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。他站在最后面,听着整个过程。
时至今日,江滨仍能生动地模仿江平老师的语气,说出那句令他印象深刻的话:如果国家不采取任何法治措施,最终只有一部法律,人民的中华民国对此无能为力。
江滨笑着说道。
张俊成还记得与北京大学西班牙语系教授张玉书一起散步的日子。那时候,张玉书就喜欢带他去未名湖边散步,边走边谈论马哲和黑格尔。张俊成一开始不明白,后来才明白,他是在这样教训自己。
他努力集中注意力听,讲唯物主义,萨特尼茨,哲学真的很难,他听不懂,也不敢问。习惯了之后,他才慢慢鼓起勇气打断张教授,提出自己的困惑。他发现张教授不但没有不耐烦,而且讲解得深入浅出。
后来,他也成为了别人的老师。升任班长后,张俊成每周组织一两次学习,利用通讯室保安值班时间开展教学。有时他教英语,有时他组织讨论某个他能解释清楚的文学、历史、哲学或社会话题。路过的教授看到他们,常常给他们指导或参与讨论。
他还要求参与学习的保安人员做好笔记并每月参加考试,巩固知识。但他也坦言,由于保安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,大部分来自农村,学历低,素质欠缺,所以很多人一开始热情不高。张俊成对他们说:“知识改变命运,道理你们都懂。但要想改变命运,就得采取实际行动。”
他感叹北大文化学术氛围浓厚,无形中影响了很多人。 “那时候混日子的人相对较少,大多数保安都非常珍惜在北大工作和学习的机会。”
1998年,张俊成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学院。在他求学的三年里,约有16名保安顺利通过成人高考,考入北京大学。
有首歌叫《未名湖是一片海洋》。歌词写道:“未名湖是一片海洋,水下藏着诗人。灵魂都是鱼,也能跳出水面。”
这首歌的专辑名是《无墙的校园》。
变化与不变
有时候,江滨感觉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保安队员大部分来自农村。河北、河南、山东人较多。他们的受教育程度不高,只有一小部分人愿意参加考试。江滨和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墙。几乎没有共同点。语言。
王倩很少和不爱学习的保安互动。他见过保安与领导争吵,有的保安态度顽固,有的保安言语粗俗。
相比之下,他更喜欢和学生交朋友。问他当保安期间最感人的事是什么?他说这是一顿饺子。
当保安没多久,王倩就听说康博斯的饺子好吃,但保安的饭卡不能用。有一次,他无意中向新朋友阿城提起,阿城说:“这里有什么,我带你去吃。”热腾腾的饺子落进了他的肚子里,就像他的心一样,温暖。
阿城是历史系的博士生。王茜后来和他熟了,每隔一周就会去他家吃饭。他会带上啤酒和小菜,两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一顿火锅或者烧烤。他说这样的生活“干净、温暖”。
但一些现实也让他感到沮丧。在北大,保安只能在农园、艺园、长春园一楼吃饭。他们无法登录校园网或进入图书馆。王倩月薪2400元,无奖金、加班费、五险一金、社保。
2015年,由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会组织、社会学系、中文系、法学院等19个系的61名本科生和硕士、博士研究生参与的《北京大学后勤工作者调查报告》新闻与传播学院指出,负责北大校园保安的文安公司,没有为在北大工作满五年的保安人员缴纳社会保险。不到两年。保安人员机动性很强。
姜斌告诉记者,有的保安来了一会儿就走了,甚至有的早上八九点就来了,吃完午饭就走了。王谦回忆,他在北大历史系工作的四年里,人文园里至少有50名保安人员进进出出。
考入北大后,江滨发现自己“无论如何也考不上学校”。那年他已经25岁了,以前的同学大多都已经结婚成家了。同学聚会上,有人说:“你怎么还一个人漂泊,真可怜。”
王谦提出了考研的想法,但父亲不同意,认为他这个年纪就应该成家创业,不适合再读书了。
老家的同学也劝他回去。一个同学在家乡开了一家公司和酒店,年收入五六百万。王谦觉得家乡人不理解他的追求。
“我就是喜欢读书,越读越觉得自己无知。他们过他们的生活,我也过我的生活。”
来北京后,王干只告诉父母自己要做物业工作,并不敢提及自己的工资。这几年,他一直在动用自己之前存下的9万元积蓄。
毕业后,张俊成逐渐明白,北大文凭只代表一种学习经历。能否实现自己的抱负还需要实际行动。
2015年,张俊成创办长治科技中等职业学校并担任校长。现在,他可以将他的信息传递给更多的孩子。
江滨三次考研,均未及格。 2017年1月,他拿到北京大学大专文凭,回到家乡参加公务员考试,但同样落榜。现在,他计划继续考研。
王谦还在历史系学习。工作之余,他喜欢在北京闲逛。他去过五道口的酒吧,去工人体育场看球,参观过国家大剧院和外交部。
他记得第一次来北京时,发现公交车是倒着坐的。他下了车,什么也没说,默默地往回走。现在,他觉得自己“完成了从乡村到城市的转变”。
江滨有时会想起他在北大当保安的同事——西安翻译学院的肖方。离开北大后,他创办了自己的公司,后来到全国各地讲学;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大学的嘉嘉,喜欢在水杯上画画;焦哥写了一本书,叫《拯救中国》;解放军侦察连退役的王哥,在国际安全防务学院学习保镖技术,技术一流;诗人丁,笔名未明库丁,发表过多首诗作。
2015年,丁诗人写道:“诚然,大成来得晚”。
(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姜斌、王茜、李仁木均为化名)